面前这个孩子，眉目柔和，如清风皓月，神色间此时染着淡淡的担忧，那份温柔便更加凸显。
他的和阿笙一模一样。
沉在这碎心似的惊痛之中，靳善修看着这孩子，神思恍然地叫了他一声：“阿笙……”
顾知恩的眼眸不自觉地瞪了瞪。
却稍纵即逝，很快恢复原样。
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纷纷惊到了，尤其是靳若尘，在听到这句亲切而激动的“阿笙”时，竟一时间觉得会是哥哥回来了，惊喜得瞳孔挛缩，匆忙循声望去。
却只见顾知恩。
眼中的期待在刹那间冷却，瞳仁成了两颗石子般，毫无光亮。
那不是哥哥，虽然像，可也不是。
再怎么像，都不是。
“你听到了吗？你弟弟走了？”老爷子的目光依旧怔然，痴痴地停留在顾知恩的脸上。
他两只手都抓紧了顾知恩的手，似乎是有人要来抢走这孩子，所以他要把自己这孙子牢牢地抓住了。
“为什么呀？这到底是为什么？就算是我这辈子为了靳家的企业，做了许多的错事，老天爷要报应，也该报在我这个老头子的头上，为什么要带走你和你弟弟呢？”
靳家的子孙一个又一个地离去，惹得他老泪纵横，声音呜咽着，他再也说不下去。
“靳爷爷，我不是靳若笙。”顾知恩静静地出声。
在客厅里的这片混乱之中，不比其他人们各有各的情绪，顾知恩始终都是出奇的冷静。
各种情绪都毫无即将泛滥的迹象，整个人一如往常那般，清淡、柔静、皎洁，像是一抹洒在花卉丛林间的淡淡月光。
“哦！”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，将老爷子带离了幻觉似的神思。
他终于回过神，可心中剧痛依旧未减，老爷子兀自喃喃着，“不是阿笙……你不是阿笙啊……”
见状，众人终于松了口气。
顾思嘉最担心的就是爷爷会经受不住今日的真相，幸好有哥哥在。
应该说，幸好顾念安把哥哥找回来了。
这个小子，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，说话办事都不正经，可遇到正事的时候，还是一点不会含糊的。
放下心来后，顾思嘉收回思绪，看向已经面如死灰的章雪文，和望着那女人仿佛想直接杀人的爸爸，继续说：“那名女婴，虽然从一名弃婴摇身一变成了靳家大小姐，一名幸福的小公主，可是她也无福消受，因为医生早已给她下了死亡通知，她根本活不过三岁。
所以，当年你换孩子的时候就想好了，反正这孩子养不大，正好可以让你一箭三雕。
第一，爸爸喜欢女儿，你可以讨他欢心；第二，这孩子短命，不会白白得到靳家的一切；第三，可以在适当的时侯杀死她，嫁祸给靳家那两个儿子。
如果若笙哥没有出意外，如果爷爷没有发现这一切把若尘带走，恐怕你下一步，就是再生一个孩子，不管是男是女，都再换个弃婴来，故技重施，把若尘也赶出家门，或者直接杀死。”
顾思嘉每说一句，章雪文的双腿就软一分，到最后，整个人直直地瘫下来，倒在这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。
靳若尘接下去道：“等我也死了，你再让护士长出面到我父亲面前，就说是她当年一念之差，换走了靳家的孩子。
这样一来，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你养在护士长家的孩子接回来。这样一来，靳家的一切，就都属于你和你的孩子了。”
顾思嘉微勾了下嘴角，轻启薄唇，逐字逐句道：“好计谋，好狠毒。”
夫妻俩一人一句，逐渐击溃了章雪文的心理防线，这么多年来，亲生儿子的去世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痛，此刻又被揭开了当年的真相，伤痛、恐惧、无措，让她彻底崩溃。
她凄厉地大叫了一声，紧接着就是恸哭起来。
众人毫无怜悯，看着大哭的她，仿佛看着一个跳梁小丑，只觉得可笑和可悲，她费尽心机，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搭进去了，倒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“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，所以收走了你的儿子，而且是和若笙大哥一样的车祸意外，这就是你的报应。”平日里没个正形的顾念安，此时望着她的眸色也深邃如渊，沉着浓烈的怒恨。
靳以珩闭了闭眼睛，紧抿的嘴唇还在不停地蠕动颤抖，情绪早已崩溃，只是被他最后一丝克制力死死压制着。
他睁眼，抬头，硬生生地将泪珠收回眼底。
一颗心被剪子剪成了一片一片似的痛，痛得他难以自持，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，他痴痴地笑了一声，不知是何意味。
“凶手！”
靳善修在这时叱骂出声，掷地有声，恍如在一片汪洋中投下巨石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瞪着那个倒地哭泣的女人，眼底那浓浓的痛楚，此时也被更加深烈的恨怒盖过，那怒火燃烧的眼神，仿佛刀子般一下一下地刺着她：“你这个凶手，杀我靳家两个子孙，我要让你……让你付出代价！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——
老徐，马上报警！我要让这个女人在牢里度过下半辈子，让她生不如死，让她每天晚上都不希望看见明早的太阳！”
可没想到，在徐管家一声“是”的话音落下后，听了这话的章雪文，突然嗤笑了一声，紧接着就是大笑，笑声尖利而癫狂，透着一股阴森。
众人被她这笑弄得一头雾水，顾念安都以为她是疯了，顾思嘉首先问出声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章雪文停下了笑声，缓缓站起身来，整理了下额前的乱发，又擦了擦满脸凌乱的泪痕，开口的声线里竟带着讽刺：“我笑靳家老爷子，精明了一辈子，却被身边人算计！”
她这时抬眸，看向了在自己对面的靳善修，那目光晦暗不明，让人难以捉摸，“老爷子，你知不知道，这一切是谁教我这么做的？”
众人的眼底都闪过或多或少的惊诧之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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