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云滚滚，一切都是那么突然，以至于毕方刚反应过来，黑云已经盖住阳光。
炽白色的闪电割裂天空，艾蒂安只觉得那道电光把他的脑袋也劈开了，脑海里一片空白。
恐惧如冰冷的蛇从他的心底钻了出来，游向他的四肢百骸。他想拉回横杆让飞机降落在地面上，可他的身体已经冻结了似的，连动一动手指都不可能。
风越来越大，雁鸟们的飞行开始变得吃力，摇晃着，拼命着。
毕方按住艾蒂安的肩膀，止住颤抖，从他的位置看下去，浅灰色的海面起伏，就像是巨大的海兽就要破水而出，几米高的浪拍打在脚下的山崖上，远处灯塔的光单调地扫过海面。
艾蒂安舌头打结，牙齿打颤：“要要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……”
毕方摇摇头：“来不及的，离我们最后遇见的那座岛飞了多久了？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？你还能准确飞回去？而且你看到云的方向了吗？是朝着我们来的方向。”
现在掉头，就变成了黑云追赶他们，越想跑，越跑不掉。
天地，死于认不出道路的海水。
“北海处于极锋南北徘徊位置，气旋活动频繁，尤其冬季，每年的11月到次年3月经常发生风暴，并可形成高达数米、甚至10米多的风浪，我们现在遇上了。”
早在第一次计算经纬度时毕方就担心过北海的情况，没想到噩梦成真。
【！！！】
【那现在怎么办？】
【歇逼？】
毕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，不仅劈懵了艾蒂安，还劈懵了观众。
黑云压得很低，海面不安地起伏。黑色的崖切开黑色的海水，留下白色的水迹。
彼得裹着小毯子，心脏扑通扑通狂跳，难以想象这种程度的暴风雨要如何活下来，不管是继续飞，还是降落在滔天巨浪的海面上，无疑都是九死一生！
与他一起收看的格温忽然兴奋大喊：“等等，不是有灯塔吗？这里肯定靠近海岸啊！”
话音刚落，枝形闪电划亮天空直直劈下，远处灯塔顶上，石雕的十字架从底部折断，带着耶稣的圣像坠向大海，在海面上砸得粉碎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溃……
格温一把扯过彼得的小毯子，将自己裹得紧紧的。
煌煌天威，震慑人心。
无数追赶候鸟迁徙步伐的人此刻都停下了。
埃尔万，列农，约翰尼，在视频上看到追逐而来的粉丝.....
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车子停靠在路边，神情紧张地看着这场伟大而危险的直播。
毕方注意到水友说灯塔的事，但他摇了摇头：“没有用，灯塔分好多种，指明方向，标注危险海域，航路灯塔，不是所有灯塔都靠近海岸。”
很明显，眼前这座灯塔并不是靠近海岸的类型，他们回不去。
“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？”艾蒂安迎着风暴越听越心惊，手脚冰凉，横杆烫得就像烙铁，他恨不得掉头就走，但毕方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。
“你把发动机拉到最快，然后换我来开！”
“what？”
艾蒂安刚冒出问号，毕方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，朝着他伸出手。
“放心，飞机很稳，只要十几秒，或者更短！”
“OK，OK！”
艾蒂安深呼吸，慢慢解开安全带，向着毕方伸出手。
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里闪灭，耳边轰然爆震。
艾蒂安吓得大叫起来，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。
成千上万吨水向着大地坠落，海面上的浪花越来越高，他们简直行驶在瀑布中！
雨水抽打在机翼上，毕方大吼。
“你和猞猁对峙的勇气呢！去哪了！”
“看看雁鸟，它们已经坚持不住了！你带它们出来的目的是什么？看它们死在暴雨中吗？”
艾蒂安侧头去看，原本整齐排列的雁鸟已经被大风吹得七零八落，偶尔一只被吹远，好半天才能飞回来。
不止是他们，雁鸟们也在挣扎，它们从来不怕暴雨，只怕跟丢艾蒂安，为此风再大，它们也要拼了命的跟上。
“你为它们付出的是勇气，它们回馈给你的是信任！艾蒂安，听我的，把手伸过来！”
艾蒂安低头看去，海浪互相碰撞消失，留下白色的泡沫，犹如一块表面有着细密纹路的银锭。
一旦雁鸟迷失在风暴中，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“啊！”
艾蒂安大声吼叫，闭上眼，将手伸出，他把一切都交给了毕方。
“好！”
毕方怒喝，一把抓住艾蒂安的手臂，使劲将他往后拉，在脱离座位的那一刻，本就剧烈晃动飞机忽然往一旁飞去，几乎是四十五度斜飞！
突如其来的失重让艾蒂安脚底一滑，整个人都掉下飞机。
“艾蒂安！”
埃尔万瞳孔猛缩，发疯似地捶打方向盘，喇叭鸣响，惊起了一群飞鸟。
“掉下去，全都掉下去！”
约翰尼张大了嘴，发出最恶毒的诅咒，希望迁徙计划就此夭折，没人会关注失败者，自然不会注意到他的报告有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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