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志鹏算了算，老杨给一毛二分钱一斤，而他卖三斤四毛，勾一毛三分三厘一斤，一斤只差一分多点儿。
他去掉糟损的、撅秤的、逃秤的，平均下来，还勾不上一毛二分钱呢，还不如一把都卖给老杨，然后早点回去收货，下午再来一趟。
于是他说：“老杨，那就都卖给你吧。”
老杨说：“你得给我送过去，我那里还有大秤！”
“行！”赵志鹏说。
于是，老杨把塑料布上的蘑菇往起装，喊道：“买的快买呀，不买啦！不卖啦！”
打发走几个买货的，还有没买到的，不想离去。
老杨说：“别着急，一会儿你们上四门那噶哒买，我们去那里卖！”
……
百货第四门市部前面，有个自发的小市场。
这里有七八家摆地摊的。
卖菜的，卖水果的，卖鞋垫袜子的，卖打火机的……
这几家，也都没有多少货物。
比如老杨，就卖点儿绿豆芽、白菜、土豆、芹菜、茄子啥的，品种也不多，数量也不多。
而卖水果的。
苹果也没有，就是本地的海棠、香水梨、山楂这几样。
老杨的摊位就在这里。
赵志鹏卸下蘑菇，老杨去找大秤。
趁这个机会，胡冲小声告诉赵志鹏，“他的秤砣下面有吸铁石，一斤要少二两！”
一斤少二两，一百斤就差二十斤，这样，别说一毛二了，一毛都勾不上了。
赵志鹏心里就有了数。
老杨拿来大秤。
大秤也是杆秤，200斤的，前面是个秤钩，秤杆上有麻绳吊着一个铸铁的秤砣。
老杨约完第一筐的时候，赵志鹏拿过秤砣检查，发现了一块磁铁。
他拿给老杨看，“老杨，这是什么？”
老杨没有好眼神瞅瞅胡冲，然后勉强笑笑，“小赵，这是借别人的秤，我确实不知道！”
赵志鹏说：“老杨，我也做很长时间买卖了，我爹以前是给地主收租的，干了半辈子，这些手段，早就懂了！”
因为，赵志鹏看出老杨怀疑胡冲了，所以，他这样说，是要解除老杨的怀疑，防止老杨报复胡冲。
果然，老杨相信了。
“哈哈，小赵，看你很年轻，做生意却是我的前辈了！”
赵志鹏假作谦逊，“前辈不敢当，做生意上的说道很多，我们可以共同探讨！”
老杨说：“有机会，我们一块喝点儿酒，我请客！”
赵志鹏说：“那倒不用。老杨，如果觉得一毛二你挣不到钱，你不买也行，我自己卖！”
老杨狡黠地笑笑，“小赵，你就是给我一毛五，我也能挣到钱，只不过少挣点。你的蘑菇干，我用水闷闷，一斤能涨半斤多，我的小秤是二八秤，卖一斤，也差不多挣一斤。”
二八秤，就是约一斤货，少二两，实际才是八两。
赵志鹏心想，加水还要少秤，这家伙真黑呀！
他笑笑，“老杨，行！”
他不能说缺斤少两缺德做损，也不能说这样做很对，只能说个模棱两可的行字。
老杨说：“这些人好糊弄，没人计较，个别的嘎牙子回来找秤，给他添点儿就行了。”
他们重新泡秤，总共一百三十六斤，十七块二毛钱。
赵志鹏抹去两毛，收了十七块。
收了钱，老杨把筐倒出来，赵志鹏把筐绑在自行车上。
他也不能主动问对方要不要蘑菇了，只能说，“老杨，我走了！”
老杨想等着赵志鹏主动说呢，他好看看能不能讲讲价。
上赶着不是生意。
买卖双方，谁主动，谁不占优势。
看赵志鹏要走，老杨沉不住气了，“小赵，明天还有吗？要是有的话，直接送到我这儿来！”
赵志鹏故作为难，“下午我还有一趟，你这里人多，我准备到你这里来卖！”
老杨笑道：“小赵，开玩笑吧，我在你手里批货，你再上我这里卖，不是顶我吗，我能卖动了吗，只能卖烂了！”
赵志鹏哈哈大笑，“老杨，这个规矩我还不懂吗！”
老杨说：“我不是说了吗，你在开玩笑！下午要有，也给我送来！”
“行！”
其实，老杨不说，赵志鹏还真不懂，他觉得四门这里人多，想来这里凑凑热闹。
他觉得和胡冲在七门，没有什么意思。
……
离开四门，赵志鹏问胡冲，“小老胡，还没吃饭吧？”
胡冲点点头，“没吃呢。赵哥，你请我下馆子吗。”
赵志鹏笑笑，从塑料编织兜里拿出个毛巾包，打开后，里面有四个大饼子，还有几个咸菜疙瘩。
“这是我带的早饭，还温乎呢，咱们一人两个。我们刚刚开始，要节约，不能下馆子。”
胡冲说：“赵哥，我知道。我也不挑，能填饱肚子就十足了！”
于是，两个人坐在道边吃起来，边吃边聊。
赵志鹏说：“小老胡，谢谢你，你要不告诉我，我就被老杨算计了！”
胡冲说：“四门那些人，我都认识，他们大都糊弄人。我和你是一伙的，能不告诉你吗！赵哥，你不是说你没做过买卖吗！”
“我是没做过，我爹也没给地主收过租子，老杨怀疑你走漏消息给我，怕他报复你，我才故意这么说的！”
胡冲非常高兴，“赵哥，你脑袋真好使，会忽悠，把老杨忽悠住了！我真害怕他揍我呢！”
赵志鹏笑道：“该忽悠的时候，就要忽悠，做人不能太实在了。”
“赵哥，我们不把蘑菇批发给老杨了，我们也用水，也用二八秤，能翻倍挣钱呢。”
“咱们做买卖，要守诚信，绝不做短斤少两的事。”
“可是，他们咋做呢！”
“让他们做吧。他们这样干，只能做这些小买卖，成不了大气候！”
“赵哥，你想做大买卖吗，整皮包公司！”
这几天，赵志鹏也开扩了眼界，在务农和上大学之外，还有做生意这条路子。
他反复想，这条路能走多远？
他不满足卖蘑菇。
郭笔印一次就挣了二百多块钱，他想要超过对方。
“小老胡，我当然想做大买卖，可是，我没有本钱，也没有经验！”
胡冲说：“我看有的人也没有本钱，也没有经验，就是忽悠，瞎猫碰死耗子，忽悠对了，就挣一笔钱！哈哈，赵哥，我看你也挺能忽悠，那就忽悠呗！”
赵志鹏哈哈大笑，“关键是，我两眼麻黑，不知道去忽悠谁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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