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处过一段时间以后，徐芦很是心疼她，闲暇时候会教她识字，教她一些基础的生活常识，还会偷偷给她塞吃的，甚至还教她学做菜。
阿涟把徐芦送给她的书本藏在了山上的破庙中。
……那是唯一一个能容纳下她的地方。
阿涟会孤独地坐在庙前的大石头上，蜷缩起来，呆呆望向远方。
她揪着胸口粗粝的衣服，眼中常含着泪水 “婆婆……阿涟好想你啊。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看我啊？”
手背擦了擦泪水，她哽咽着，“我快记不清楚你的模样了。模糊了，都模糊了。他们说骨灰会让你夜夜缠着我，可是我怎么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你啊。”
她朝着山下喊着：“回来啊，婆婆……阿涟好想你啊。”
可是山中只有回音，还有几道传回来的鸟鸣声。
凌晨时分，阿涟顺着山路下山，回到屋子里，默默收拾着屋子里的一切。
余旺拖着步子，踹开了她的门：“早膳呢？”
阿涟抿唇，“粥还在熬……”
余旺抄起旁边的棍子，往阿涟身上扔。
阿涟吃痛一声，捂紧脊背，唇瓣被咬得发白。她隐忍不发的模样，迎来了更猛烈的骂声。
余旺骂骂咧咧离开了。
半晌后，阿涟站在门外看向屋中融洽的一家人。
屋内，欢声笑语，一片融洽，他们喝着热腾腾的粥和饭菜。
屋外，她穿着单薄的衣服，静悄悄融入寂冷的白光中。
少女握紧的手掌缓缓松开，揉了揉干瘪的肚子，一言不发去了厨房 端起那从锅里挂出来的一点饭，兑温水慢慢喝下去。
……
徐芦了解了阿涟家的情况，她是真的心疼阿涟，敷了药的帕子擦着那红红的印子，徐芦沉默了很久询问：“阿涟，你想过逃走吗？”
阿涟只是垂下眼眸：“逃走……逃去哪里啊？”
徐芦握紧她的手：“哪里都可以，只要能逃开那一家子。”
阿涟笑笑：“谢谢，但是我试过。”
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，迎接她的是更惨烈的打骂，如今能放她出来做工，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。
徐芦只是叹口气，给阿涟一本基础修炼功法，“阿涟，好好修炼，修为上去了，压着他们，他们不会对你动手的。”
她揉着阿涟的脑袋：“……你活的太苦了，按理说，没理由要你接受这一切的。”
吴桂莲大概没想到，她当初养得那么好的孩子，被摧残成这样。
她费了好大心思将阿涟记在了她的名下，给阿涟一个坦坦荡荡的身份，可是爱她的那个证明，现在成为她逃不开的牢笼。
吴桂莲走后，那一家子借着这个理由将她摁入深渊之中。
无法喘息。
阿涟笑了笑：“忍忍就好了，过一段时间就好了。”
她总是这样说的，也这样告诉自己的，妄图用这样的方式麻痹掉自己这一时的痛苦。
只要活到了成年，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。
……
这一日，阿涟如同往常一般推开破庙的门。她察觉到地面上混乱的脚印，目光有些警惕。
她最珍贵的物品——两本书、婆婆的骨灰、还有一小把谷物都在这里藏着。
片刻后，阿涟瞧见了角落里穿着华贵的少年。
他看起来十二三岁，脸上略微带着窘迫。
两人对视的那瞬间，阿涟别开了眼眸，她转身准备离开。
少年率先开口：“……不好意思，我以为这里没有人住的。”
阿涟回眸，看见了少年有些狼狈的模样。
她转过身去，“我不住这里。”
少年问：“你也是离家出走的吗？”
阿涟沉默了一瞬间：“没有离家出走，只是……”
只是不想回家罢了。
咕——
此时，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，少年捂着肚子，更加窘迫地低着头。
阿涟笑了，眼眸弯弯的，她拿出一块饼，“还有半块饼，你吃吗？”
这还是徐芦给她的。
少年走到阿涟的面前，很是窘迫地拿出一块灵石：“我买下它可以吗？”
阿涟微微愣神。
一块下品灵石，她需要干很长时间才能赚来。
下一瞬间，她将饼递过去，目光移开，“不要灵石的，只是一块饼罢了。”
少年接过，他局促地捏着衣角：“见笑了。”
阿涟问：“为什么会到这里呢？”
她抿唇：“离家出走，是家人对你不好吗？”
是和她一样吗？
少年慢慢咀嚼着酥饼，“是也不是，其实是他们给我规定了我的人生轨迹，我不满意被支配的感觉。”
阿涟问：“只有这些吗？他们不打你，不骂你？”
少年疑惑眨眼：“不打我，不骂我。”
“可是我在他们的支配下很痛苦，一点自由也没有。”
阿涟不自主地摩挲着她手臂上被打出来的伤，那一片青紫疼得锥心入骨。
“……只是这样就不开心吗？”
少年狠狠点头：“我从小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，从小就活在他们的支配下，什么都不让我干。”
阿涟侧眸，看向那个少年：“那你想要做什么呢？”
少年眼眸中燃起斗志：“我想成为一名儒修！想要成为我先生那样教书育人的先生！”
阿涟缓缓坐下，她凝视着窗口倾泻进来的几缕月光，她说，“真是个了不起的愿望。”
少年问：“那你想做什么呢？”
阿涟缓缓眨着眼睛：“想见我婆婆。”
“婆婆？”
“嗯。”
“她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吗？”
“她去世了，骨灰撒在了江里，顺着江离开了我。”
话落，对面少年神色紧张了起来：“对不起，我不知道……”
阿涟很是轻松地笑了笑：“没什么。”
她拿出一小壶水，给了少年：“喝些水吧，早上就回家去吧。”
少年接过水，注视着阿涟：“不知姑娘名讳？”
“阿涟。”
少年忽然羞红了脸：“阿涟吗？”
第一次见面叫这么亲密不好吧……
阿涟茫然眨眼：“就叫阿涟。”
“没有姓吗？”
阿涟沉默低下头。
半晌后，她答：“没有。”
少年惊讶了一瞬间，又感觉到对面少女的低落的样子，急忙道：“阿涟，阿涟……是个特别好的名字。”
“我我我……你叫我阿司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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