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觉自己这副德行，宁甜月更是沉默不语了。怎么办？该如何是好？她的心陷入了无限循环的泥沼之中。
鹿风斜眼瞥了她惨白的脸色一眼，然后以冷漠至极的语气询问阿德。
“我可以请教一件事吗？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现在这个国家的政府，情况有糟到必须见人就逮、杀一儆百吗？”
“这国家的状况之糟并非现在才开始，而是自王室诞生就一直如此。特别是现在的第二王室更是不正常。”
阿德说完，便将鲜艳的金彩茶杯端到嘴边，然后像是要鼓起精神似地将杯子放回桌上；但在杯子正要落桌之前他又停下手，似乎在顾虑这细致的杯子一样，这才轻轻放了下去。杯子才刚放定，他那双说不上是灰色的眼眸便紧盯正前方。
“甜月，不，宁甜月公主。”
“……什么事？”
让对方以公主之名这么一唤，宁甜月露出惊讶的眼神抬起头。
看见她的眼神，阿德沉默了短短一会儿，这才开口。
“对D国的公主来说，你也许很难接受我的意见，但我身为一个C国人，同时身为在这国家首都出生长大的王都人，我还是得老实地这么说。我认为C国与D国王室的政治联姻是不应该的——这是一个历史上的错误抉择。”
“什……”
“要不是自己的妹妹当上D国的皇后，现任C国国王艾维根本没本事篡位。要不是有妹妹这个强大后盾，他应该连将银行家的女儿纳为情妇都不可能吧。”
宁甜月张口结舌，虽然只有短短一刹那，但阿德痛苦似地向她蹙起了眉头。不过，身为C国人、身为一个有想法的王都人，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。
“那些资产家以国王情妇的银行家父亲为中心，成功煽动王都的平民百姓，将前任国王一家人赶出了王宫。有些人以乱来称呼这件事，但这根本是充满私利与私欲的国王更迭大戏。再加上国王登基隔年，王都就爆发了霍乱大流行，当时的情况我至今仍记得很清楚。我那时确实听见那些对疾病束手无策的人民大喊：‘神对浑身铜臭的国王发怒了。’”
“……浑身铜臭的国王。”
这词汇与其说是粗俗之语，反倒更接近怒骂之词。
宁甜月喃喃复诵了一遍，这时又有一股寒气流过背脊，不过这感觉和方才听说寇中安危时并不一样。
“原来艾维国王这么惹人厌，我还真不晓得……”
C国王室的艾莎公主嫁入D国皇室成为皇后，她的女儿宁娜娜，以及C国国王的未来继承人艾迷王太子又联了姻，关系算是亲上加亲。
透过两代的政治联姻，两国的国交已越加稳固，王室也高枕无忧。
宁甜月还待在D国的王宫时，任谁都是这么对她说的。
移居到C国后，她也感觉到两国之间的不安因素，其实就在于艾迷王太子复杂的身世，以及艾迷的妃子——宁娜娜的情绪。
但听过阿德这席话后，宁甜月理解了几件事情。
前几天，宁甜月意外遇见了C国国王艾维的情妇阿珍，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难以抹灭的哀伤气味，看来原因果然在于她与艾维国王之间的关系。
“……甜月。前阵子你从这宅邸前往王都那间咖啡厅的时候，有看见街上新盖了几个纪念碑吗？”
“咦？嗯，有看到啊，我还记得。”
面对阿德突如其来的提问，宁甜月轻轻点了点头。在傍晚街道上，有几个一眼便能看出最近才盖好的纪念碑。
尽管题材有神话英雄、神像、古时的国王雕像等，不过在超过千年历史的街道上，那些新纪念碑看起来确实与四周的景色格格不入。
“那些纪念碑有什么不对吗？”
“那些全是艾维国王下令建造的。”
“真的吗？可是，为什么要盖那么多呢……”
“新国王登基后，王都就一直没什么好事。例如霍乱疾病大流行，再加上好几起暗杀国王的暴动，于是艾维国王开始在街上四处建造纪念碑。他似乎深信神像可以守护街头，只要人民每天望着那些被赞誉为明君的古代国王雕像，便会越加尊敬王室。因此，即使大臣与官僚一再劝谏，艾维国王仍日复一日召集雕刻师进宫款待，热中于建造新的纪念碑，这是我从那些艺术家口中听来的消息。”
“……那么那些费用，当然是……”
“没错，不用说，当然是来自国民辛苦缴纳的税金。”
听鹿风如此插话，阿德愁眉苦脸地回答，然后抓了抓满是黑发的头，深深叹了口气，彷佛从丹田深处发出似的。
“事到如今，我就毫不避讳地说了。艾维国王根本没有治国能力，他只是拼命想要维护自己的威望而已。现在忙着逮捕反皇室人士的这些秘密警察，应该也不是隶属公安厅的部队，而是直属于国王的私人警察吧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逮捕反皇室人士是国王的诏令……对吧？”
宁甜月心不在焉地喃喃低语。听见她这么说，阿德用力点了点道：“没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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